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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许将军!”
“许将军!”
从两翼退下来的江一舟和余深河向许平抱拳行礼,许平轻轻一挥手:“都立刻坐下休息。”
东南面的矮墙外,明军的壕沟已经被叛军填平。无数叛军正在猛烈地撞击着矮墙,尖叫着用兵器敲打,闷头用肩膀不停地撞击,用手指抠下栅栏上的泥土,指甲在木桩上留下一道道的划痕。越来越多的木桩开始松动。明军防御松动的征兆鼓励着叛军士兵,看起来明军的防线已经是摇摇欲坠,更多双手在奋力撼动着明军的栅栏,无数只拳头在怒吼声中狠狠地捶在那些不断抖动的木桩上。
一根接着一根,许平看见木桩不断地被推倒,叛军士兵歇斯底里地在木栅栏上发泄着他们的狂热,疯狂地摇动它们,猛地从地上拔出,然后重重摔在地面上。更多的叛军士兵开始从这些缺口涌进明军的防御圈,叛军士兵在疯狂地扩大缺口。
“许将军?”
林光义探询的目光又随着他的问话声一起投过来,许平看着明军一步步被击退,但还是摇了摇头:“再等等,再稍微等一下。”
冲进来的叛军士兵狂暴地攻打着明军,有的时候他们打着打着却自己坐倒在地。还有的人把武器挥出一个一个大圆,一不小心,就把自己带得摔倒在地上。
“反击,要在敌人先锋体力将近耗尽的时候,这个时候他们的身体状况最差,最容易被击败。”
“反击,要在敌人以为他们已经取得胜利的时候,这个时候他们的精神最松懈,最容易崩溃。”
“这样,无论在身体还是精神上,我军都可以取得最大的优势。”
许平在心里背诵着他在教导队的战术基础课上学到过的东西,这是他听过的为数不多的几节战术课,是蒲观水将军亲自讲授的新军战术总纲。
“是时候了,”许平点了点头,对着林光义轻声喝道:“反击,现在!”
“遵命,将军!”林光义大喝一声,就带着十几条好汉骑马冲下山坡,一头撞向正往山顶攻来的叛军。
虽然只有十几个人,可是林光义他们却一下子把叛军打懵了。叛军眼看着明军正在步步后退,马上就要支撑不住,可是却一下子冲出来十几个不要命的疯子。突然袭击加上骑马居高冲锋的声势,林光义一下子就把叛军打退了几步。再战数合,林光义马失前蹄掉下马去,他一个滚就从地上爬起来,大呼着把手中的刀舞动得如同风车一般,直冲进叛军人群中乱砍乱杀。
其他人也学着林光义的样子,不管不顾地一脑门子往敌阵里冲。叛军士兵被这些亡命之徒打得连连后退。林光义等人连连大吼,挥舞着兵刃,一团团的刀光把他们四周的叛军杀得前后拥挤,又一连退了好几步。
叛军被连续击退了十几步后,许平走向将旗后,对着江一舟和余深河,还有几十名坐在地上休息的明军士兵说道:“该你们上了。”
“遵命,将军!”二人异口同声地响应,接着就跃身而起,带着五十名才喘过一口气的明军猛冲下山,转眼就插入人群,把长矛向着那些不断倒退的叛军士兵扎去。这时叛军已经被逼回到栅栏的缺口处,在狭小的缺口处挤成一团。
“哪里人多就朝哪里轰,哪里人多就朝哪里轰!”许平焦急地催促着两门三磅炮的炮手,炮手们奋力调整着炮口,把炮弹向缺口处挤得密密麻麻的叛军打去。明军的火铳手这时已经把其他方向上的叛军击退到百步之外,现在都跑到西南坡来了,尽情地向着叛军最密集的地方射击。在猛烈的火力的射击下,处于干挨打不能还手的叛军开始自发后退。
许平看到,林光义那一批人已经耗尽了体力,林光义好似支持不住了,跌坐在地上。江一舟带领的明军从他身边越过的时候,林光义用最后的力气把手中的刀狠狠地向叛军扔去,然后就往后一仰,躺在地上好像虚脱了一样。
“廖千总,曹把总,就看你们的了。”许平看到叛军已经被驱过壕沟,而且还在不停地退却,就让廖可宗带领最后一批体力尚好的明军出击。
“遵命,将军。”廖可宗挺着一杆长枪,大喝着冲下山:“儿郎们,随我杀贼啊,杀贼啊!”
曹云和二百多明军紧随其后。这些明军一直处在防御圈的西北方向上,没有进行过什么战斗,也是许平最早拉回来的士兵。他们甩开大步呐喊着奔向叛军,许平一边吩咐火铳手跟上,一边让三磅炮继续向敌人密集处射击,同时让士兵们把林光义、姜大侠等拖回来休息。
二百养精蓄锐的明军冲过壕沟后,叛军退却的脚步已经停止不住。乱哄哄地后退,加上一刻不停落在他们头顶的炮火,终于让叛军彻底失去了斗志。许多叛军士兵抛弃武器,掉过头拼命想挤到同伴的前面去。不断有叛军士兵被绊倒,同伴的脚跟着就会无情地从他们身上踩过。一些叛军士兵被踩得半死但还想爬起来,可不等他们有机会起身,廖可宗就已经带兵赶到,把他们捅死在他们同伴的尸体上。
林光义被拖了回来,他肋上中了一枪,幸好只是皮肉之伤。但是流血加上疲惫,人已经昏厥过去,许平的手下忙着给他包扎伤口。一会儿,江一舟、余深河这对兄弟也带着手下退回山岗上休息。此时叛军已经被驱赶开二百步,他们争先恐后地向北逃命,廖可宗和曹云在背后紧追不舍,不停地斩杀着掉队的叛军士兵。许平看得兴高采烈,眼见突击队已经冲到肖白朗的将旗下,他急不可待地等着叛军的溃败,若是能生擒此人自是最好。
虽然许平竭力不让自己表现出来,但其实已经激动得身体发抖。环顾四周,许平发现周围的叛军都退远了,离开明军的环形防御圈都在三百米以上。叛军还在不停地后退,明军突击队越来越接近胜利,就在许平焦急地等待着好戏的结尾时,廖可宗面前的叛军突然如波浪般分开,接着就是几声闷响。
冲在最前的廖可宗那结实的身体猛地一顿,一下倒在了地上。他身边紧跟着的十几个明军只觉得全身上下同时剧痛,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倒在地上翻滚起来。廖可宗像喝醉了一样摇摆起来,他把长枪撑在地上努力站起。眼前的叛军已经收住脚步,一个个盯着他的脸庞,仿佛在看一头垂死的狼。廖可宗的身体又晃了晃,双手再也握不住长枪,一头扎向地面——脸埋在雪地里停止了呼吸。
“虎蹲炮。”山岗上的许平呻吟了一声,急叫道:“快退,快退。”
……
四门虎蹲炮在背后发出吼叫,曹云昏昏沉沉地往回奔跑,身后每一次传来那闷响声,身边就有明军士兵尖叫着倒地。距离防御圈只有区区二百步,但这段开阔地却是虎蹲炮对明军的屠杀场。曹云勉强冲进栅栏,差点一头扎倒在地上。他觉得腰间好像中了一粒霰弹,整个身子都快要软x下来。
“不对,腰部不是炮伤,好像是刚才被刀砍伤的,一直没有留意……这点小伤还要不了我的命。”曹云咬着牙,拼命向山顶许平的将旗处挪去:“我去包扎一下就好了。”
更沉闷的轰鸣声响起来,一处木栅栏随之分崩离析。一个附近的明军火铳手被飞溅的木刺扎了满脸满身,他摔倒在栅栏旁,挣扎着的手在木墙上留下宽宽的一道血痕。
一声又一声,沉闷的炮声不断地响着,南坡上的土地被打得乱石飞溅。有一发炮弹刚好击中明军的三磅炮炮弹堆,一时间炮弹四射,五个站在旁边的炮手筋断骨折。山岗上的明军慌乱地四下躲避,可是谁也不知道下一发炮弹会打在哪里。许平又是一声呻吟:“叛贼的炮兵什么时候到的?这绝不是三磅、六磅炮能有的威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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