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芙璃躲在妫乐身后几步远,没有位分之差,大家其乐融融站在一起,妫乐眉眼含笑,持着一把羽扇,耳铛坠有明珠,衬的人肌肤如雪,发丝如墨,她好像是第一次见到长平公主这样开心。以往的长平公主行事稳重,待人温和,偶有对下面人狠厉的地方不顾也不过是先前的那一次处罚,她也快忘了公主不过十六岁的年纪。
芙璃小的时候从未想过有一日会入王宫这样显贵的地方,她小时候最大的愿望不过是有朝一日能搬到镇上去,能够日日都喝上一口暖汤,不用再晚卖完箩筐踩着新坟,合着新撒的纸钱抹黑走回家中,更勿论七嘴八舌的同乡。
说不羡慕长平是假的,她当然知道长平公主自幼流落在外,九岁时被找回了宫中,万千宠爱,尊贵无比,芙璃只是想,她与公主之间差的只是没有生在帝王家,如今她和姝邵则关系融洽,想要再进一步靠近如妃并非什么难事,家中倚靠着她,她便只能拼命的往上爬。
阿绾将床幔放下,见我与颜回依旧拉着手舍不得松开,想到我们关系难得会从三年后的毫无交集变得如今这样缓和,便由着我去,颜回一边为我取着发簪,一边低着头靠在我肩膀说道:“我听闻你与安姚在青鸾殿大吵了一架。”
我自顾自的取下明珠耳铛,放在锦盒中,仰头往后靠在颜回怀里,语气轻松说道,“不过是小孩儿的嬉闹,你竟然也当真了?”
颜回拿了篦子替我梳着发,铜镜前映出我们依靠在一起的身影来,总觉得这样的光景恍若隔世,“安姚生性倔强,你与她自幼玩到一处,她若是太过顽闹你多劝劝就行了。”颜回的意思是让我少动肝火,我大意猜到是她去问过阿绾,阿绾担心我,想必见我与她说的话多些便让她来劝劝我,我拉了颜回的衣袖摇了摇。
“知晓了。”
入目高悬着的瀛洲玉雨图,自上而垂下,风动而画动。我搂着颜回,不知为何靠着她让我觉得温暖,像是最初卧在漂浮的海面上,不知去往何方停驻何地,却让人感到莫名的安全,当看着株株清冷的瀛洲玉雨时我只想起了一个人。
颜回手搭在我腰间,轻轻挠了挠,“还不睡?明日想我把你拖去抄经文?”
我将她搂得更紧些,怕她会再与我形同陌路,摇摇头,低声道:“不要,那是王兄给你的奖励,长平不敢占去。”
天地也渐渐疏远了,和着舒适悠长的迦南香,朦胧中若有若无的风扬起漫天而散的海棠花,绵绵无尽的海棠花雨如浪般向我层层涌来,而这次,我身旁有了家人。
翌日大早,父王传言让我在朝退后于宫内等他,我自知不得父王欢喜,想来想去只恐是嫁往魏国一事有变,心中焦虑却又不敢不去。
如妃还在宫里吃着早茶,她如今身份更为娇贵,宫人侍奉时更为小心翼翼,不敢有丝毫怠慢,姝如手侵在水中,接过宫人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,见了我来,冲我露了一个得体的笑容,少有的礼貌。
“公主是稀客,今日好兴致来瞧瞧本宫?”
我并不打算与她有过多交谈,正欲去父王批阅奏折的北宫祈元殿等候,姝如先一步开口,“公主且慢,公主你不妨猜猜王上为何唤你至此?”
我不喜欢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,更对宫里的勾心斗角没有半点兴趣,看了她一眼,“你有事?”姝如笑着摸了摸新送过来的绢衣,打算入内换上,“无妨,我与公主本就水火不容,等王上回来,公主应当会感谢本宫的善意。”
见姝如走后,阿绾走过几步,靠过来低下头小声问道,“是公主嫁去魏国的事情?”我摇了摇头,先前我早已猜测,如今看姝如这般模样倒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,“不会是。”我说道。
走到祈元殿,未见父王,倒是见到了一个人,妫晔。其实我很怕他太过平淡的眼神,那里面不再有星辰日光,有的只是一位兄长对王妹理所应当的关怀,疏远至极。
“见过王兄。”
妫晔见到长平细不可查的皱了皱眉,大抵是没料到她会过来,正准备开口让她先回去,可陈王早已经踏了进来。妫晔起身,从座上走下,对着陈王深深一拜,
“见过父王。”
“儿臣见过父王。”
我尚未起身,耳边瞬时嗡鸣,嘴中霎那间咬到了自己舌头,被一股重力掀翻在地,我不解的看向他,不明白什么缘故会让一位父亲动手打自己的女儿。
“父王?”
“你做的好事!”
我捂着脸,阿绾跪在身后爬过来看我有没有事,我摇了摇手,示意她先别动,免得殃及她。
“儿臣不知所做何事惹得父王这般恼怒,父王说出来儿臣自会解释。”
陈王背负着手,气的脸色通红,一脚踹过去,只是没想到这一脚落在妫晔身上,我吃惊的看着妫晔,听见他轻咳了一声,白色的衣衫上沾了尘土,我虽惧怕父王,却仍旧爬起来奔了过去。
“登临!”
妫晔将妫乐要扶她的手推开,起身对着陈王言道,“安姚离宫一事与长平并未有多大干系,儿臣已派人搜寻,三日内必会给父王一个答复。”
陈王气极,他有多宠这个小女儿,宫里无人不晓,长平回宫时也是小女儿常来他这里说说好话,哄得他高兴,如今他看见长平,更是怒不可遏。
“你妹妹去了哪你会不知道?你平日到底给她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,你在宫外那九年四处去了哪些乌烟瘴气的地方,都学的哪些不好的习惯教给她?”
我听到这里才明白,安姚她竟然私自逃出了宫,就在几日前,我咬着下唇,心上霎那间涌上一阵酸楚,原是这样竟是这样,他担心是我带坏了安姚,使得他的女儿会抛下锦衣玉食的生活偷偷的离开他。
“安姚去了何处儿臣并不知晓,只是幼时父王忙于朝政,儿臣所学皆乃王叔所授,儿臣自认受益匪浅,当不起父王这一问。”
妫乐仰着头,背挺得笔直,魄力不小,妫晔看着她觉得几分陌生,再细看眉间的确是曾经那位怯生生躲在他身后的姑娘。
妫晔站在陈王身后,他忙着处理东宫的事,知道这件事已太迟,对传唤长平一事更不知晓,更谈不上警示。陈王几步从长平身侧跨过,看起来对她视若无睹。陈王坐在高位上,居高临下的看着妫乐,冷淡道,
“你太让我失望了,长平。”
眼前水汽氤氲不清,自认心若磐石,可终究抵不过亲人口中失望二字,我起身理了理衣摆,拂去之上尘埃,端正了姿态,向上位者拜别,
“儿臣告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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