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降落的过程,再次让苗红受到惊吓,看着被扔在公路旁的飞机,她终于爆发起了脾气:「飞机能落在马路上吗?马路上!开玩笑吗!飞机都散架了,都快散架了!我都散架了。」
慕虹瞪着面前正在跺脚的女孩儿,安静地笑起来。她只是等着,等着女孩儿不再发脾气,等着女孩儿静下来,等着女孩儿也笑起来。女孩儿不好意思地道歉到:「对不起嘛!可人家就是吓坏了。」
「这样的轻型飞机在这种道路降落是没有问题的。它让我们从此以后不管真实还是虚假的身份都儘量不要透露,所以我们也只能如此了。」
光秃的裸露的土壤包围在身边,或者还有些许并不多的积雪点缀其中,这就是除了那条马路之外的一切。不,苗红发现自己看错了,那些反射着白色光泽的并不是雪,而是压在土里显露不多的地膜。苗红注意到这里的风并不冷,却带着点海腥的气息。这种熟悉的味道,让她想起了自己那註定早已被火山灰掩埋的家。如果一切都是虚假的,苗红不知道自己此时还有任何怀念和留恋的意义。然而那记忆却是清晰与深刻的,是她唯一确信真实发生的。她知道自己又进入到无助的无解境地,在无法自拔之前选择了找寻其他的记忆:「刚才在天上隐约看到了海。」
慕虹点了点头,她率先走向了土地间平整结实的便道。
穿过这片在几个月后一定会绿油油的田地并没有任何困难,虽然它看起来巨大到望不到边际。零星的光秃树木与其他地方没有不同,立在那里,如同在看守着什么。而真正的看守,也许是那些装扮并不好看的稻草人。它们粗製滥造,缺乏维护,如同衣衫襤褸的乞丐。苗红从稻草人边经过,不由的幸灾乐祸起来,她看到稻草人身上遍佈着白色的鸟屎。
「稻草人,顶多就是象徵的意味。或者算是传统吧。早就有专门的驱鸟设备了。」慕虹冷不丁说了一句。
虽然只是平整的向前,但过于漫长的过程依然让苗红感到了一些疲惫,她趁机凑上去挽住慕虹的胳膊:「你这个也知道呀!」
慕虹看了看女孩儿,又看了看前方,一条更宽的公路正横在那里。「我们要搭辆顺风车去港口。」
苗红仍没有考虑这趟旅程将要去往的方向,只是学着慕虹的样子满脸阳光面对驶来的汽车。很快一辆空载的卡车停在了她们身边。苗红皱了皱眉,她仍对之前寒冷的拖拉机后斗心有馀悸。慕虹没有犹豫,与司机打着招呼,拉开车门爬了上去,转身将苗红拽进了车。
苗红很快为自己并不多的见识而惭愧。在刚才的一霎那,她认为慕虹不再想管她,直接坐进了副驾驶的位置,而这卡车的座椅只有一排。她傻傻的看向慕虹:「原来这一排有三个座位呀。」顺着眼神,苗红注意起司机的长相,粗燥沟壑的黑色皮肤,以及不怀好意的奇怪眼神。她认为自己又想多了,看到慕虹坐在那人身边若无其事很自然的攀谈,她忽略了从那男人的话中听到的各种曖昧的词语,只是单纯的望向车外。
苗红喜欢看着景物在身边快速的倒退。一棵树、一栋房子、一个院落。很快房屋更密了更高了,路也更宽,人渐渐多起来。更加靠北,更加温暖,更加溼润,植物的枝叶在冬季依然泛着翠绿的色彩,眼前不再是非灰既白。然而司机越来越口无遮拦的话语不绝于耳,苗红感到慕虹也已经不自在。
「在这里就下车?你们这是打算去哪里?」司机突然问了一句。
「想在附近走走,感觉这里很不错。」慕虹陪笑解释着,她感觉已经忍无可忍。
下了车关上门,象徵性对那卡车摆了摆手,慕虹拉起苗红狠狠说了一句「白痴」。她害怕女孩儿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恐慌,赶忙补充道:「我们只需要彼此,对吗?」她看着苗红点了点头。
沿着人行道慢慢行走,海边的鱼腥味道越发明显起来。苗红深吸一口气:「感觉像是回到了家,但比家要温暖潮溼了许多。而且……」苗红跑到路边的橱窗旁,「……而且有好多的鲜花。」
慕虹看向这家装修精緻面积庞大的花店,她想起了那家富丽堂皇的豪华酒店,她的心不知不觉陷入其中,身体的疲惫却伴随着更加明显。本想带给她带给自己更多几天的休息,本想体验一下浪漫轻松的「蜜月」时光,此时慕虹希望从这家花店中找回一点。
迎宾铃的声响清脆悦耳,花香则像极了那酒店的温室餐厅,或者更加复杂与浓郁,慕虹小声对正迎上来的店员说:「我想为我的姑娘买一束鲜花。」她怕店员不理解自己的话,望向正在店里间逛的苗红,重复了一遍:「我的女孩儿。」
现金付完款,慕虹将一大束玫瑰花塞给了已经在旁边盼望很久的苗红。包装精美的花束被满满抱在女孩儿的怀中,那是几十支鲜艳的含苞欲放的玫瑰。简单的事情就能使她感动,苗红垫起脚尖身长脖子亲吻了送给她花的女人。这样的动作在店员的注视下反而让慕虹感到了些许无措。离开花店,搂着苗红,感受着花香,慕虹问了一句:「永远和我在一起吧!」看到苗红肯定的点头,她的心安定下来,疲惫也再次消退。
而太阳又一次不带任何留恋地西沉进地平线下。
躲进一家并不起眼的旅社,慕虹唯一考虑的是可以不用验证身份,可以支付现金,没有不可预料的监控,她不想再出现任何不期而遇的突发事件。而这样的旅社已经足够安静和乾净,满足最基本的需求已是绰绰有馀。海边的潮溼味道却是不可能避免的,它沾染着房间里的一切,地面、床单、被罩、墙面、橱柜。然而苗红看似并不讨厌这样有些油腻的感觉,慕虹知足了。
黑夜早已降临,而出入城区的各种大型货车却频繁了起来,让本认为的安静荡然无存。耀眼的灯光时不常扫过略微单薄的窗帘,伴随而来的是震耳欲聋的引擎声,以及没有任何徵兆的车笛声。短暂的安静,慕虹感觉还是远处港湾传来的汽笛更加好听。因为它们声音柔和,也因为它们代表着希望。
慕虹无法在这样的吵杂中睡去。看着身边早早睡熟的苗红,她的心却砰砰直跳。她不知道原因,也许是在兴奋,也许是在恐慌,也许只是想抓住任何机会欣赏身边的美丽。那束玫瑰平躺在桌子上,当太阳再次升起时,花瓣与衬托的叶片都将褪去它们的光鲜与靚丽,剩下的只是枝干上的尖刺依旧锋利。慕虹想到了自己。纯粹的利刺是不会被人接受的,因为那隻会伤害到触碰到自己的人。于是就变成工具吧,专门用来伤害,毕竟这样的自己还能有点用处。而再次的被依靠……
又是一辆被没有素质的司机驾驭的车经过,慕虹再次从无法深入的迷茫中醒来。强烈的无法适应的远光灯过后,屋内的黑暗笼罩着眼前,慕虹感觉自己成了瞬间的盲人。而身边苗红的呼吸依旧平稳,身体安详一动不动。
慕虹轻轻晃动着女孩儿,幅度越来越大。她要看到苗红的反应,不一定是醒来,但起码是翻个身、皱下眉、哼一声。但她什么都没有得到。苗红只是躺着,却对外界失去了任何的反馈。
慕虹猛地坐起来,她惊慌失措,抓过唯一的救命稻草,对着手机的话筒喊起来:「她被连线了,为什么,为什么会这样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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